胡阿弟，網名鐵馬冰河，是一名罕見病患兒的家長。他從海外代購氯巴占，并向其他患兒家屬銷售，因涉嫌“走私販賣毒品”被公訴，一時間引發(fā)熱議。2023年3月，該案一審宣判，法院認定胡阿弟犯非法經營罪，但免予刑事處罰。那么，為何指控罪名發(fā)生變化？又為什么被判定非法經營罪，卻免予刑事處罰呢？案件的審理堅持從法理情有機統(tǒng)一的角度綜合考量，從制度上推進解決了罕見病患兒用藥難的問題，也對推動法治進程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中牟是河南省鄭州市的下轄縣。2021年7月，中牟縣公安局接到了鄭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下發(fā)的一條辦案線索，要求核查一份從境外寄到中牟縣的包裹。

　　鄭州市中牟縣公安局緝毒民警：包裹內有國家管制的第二類精神藥品氯巴占，大概有30盒左右，數(shù)量比較大。

　　根據(jù)我國刑法第三百五十七條的規(guī)定：本法所稱的毒品，是指鴉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即冰毒、嗎啡、大麻、可卡因以及國家規(guī)定管制的其他能夠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而在我國《精神藥品品種目錄》中，氯巴占被列入第二類精神藥品管控。

　　鄭州市中牟縣公安局緝毒民警：長期服用氯巴占能讓正常人產生癮癖性，依賴性，對人的身心健康危害較大。尤其是對神經系統(tǒng)傷害最明顯。

　　經過調查，網名叫“鐵馬冰河”的安徽男子胡阿弟很快被警方抓獲。2021年10月，警方以涉嫌走私、運輸、販賣毒品罪，將胡阿弟等人移交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那么胡阿弟為什么要從境外購買氯巴占呢？胡阿弟講，他和妻子在安徽安慶老家做小生意，育有兩個孩子，小女兒兩歲時突發(fā)變故、頻繁出現(xiàn)癲癇癥狀。

　　胡阿弟：當時就有癲癇的癥狀，那時候就發(fā)覺小孩兒的狀態(tài)非常差，一天不如一天。北京兒童醫(yī)院醫(yī)生建議給她做基因檢測，做了基因檢測等結果出來了，醫(yī)生說現(xiàn)在可以確診了，你的小孩兒是結節(jié)性硬化，是一種罕見病。

　　這個結果對于胡阿弟來說宛如晴天霹靂，隨后他帶著孩子四處求醫(yī)，也用過一些藥，但效果都不明顯，直到有醫(yī)生給他推薦了喜保寧。但這款藥在國內并沒有上市。

　　胡阿弟：找國內代購買了喜保寧，我記得回家吃了4天就見效了，小孩兒就沒有發(fā)作了。

　　為何構成非法經營罪 但又免于刑罰

　　也就是在求醫(yī)和海外代購藥品期間，胡阿弟認識了一群罕見病患兒家屬，他們和自己有同樣的用藥需求，于是胡阿弟建了一個微信群，將這些家屬拉入其中。

　　胡阿弟：我那時候也開始知道了，還有一種藥叫氯巴占在國內也是買不到的，跟喜保寧一樣也需要做代購，也需要從國外買的。

　　于是，他便開始找人從海外代購氯巴占，加價后把它轉賣給微信群中有需求的患兒家屬。

　　胡阿弟：價格的話我基本上加一點運費成本，因為我這個東西還有一部分會從國外代購過來造成這種遺失、損壞。

　　檢察機關指控，胡阿弟通過境外代購渠道買進來的喜保寧、氯巴占等藥物金額達50余萬元，獲利3萬余元。

　　2022年3月，胡阿弟一案在鄭州市中牟縣人民法院首次開庭審理，法庭上，公訴機關出示相關證據(jù)，指控被告人胡阿弟犯走私販賣毒品罪，而辯護律師則認為，胡阿弟的行為并不構成此罪。

　　辯護人 劉長：“鐵馬冰河”（胡阿弟）本身是病患的兒童的家長，他做這個事情本身是出于自己小孩兒用藥的考慮，他幫助的其他人也是病患兒童的家長，所以說他買的這個氯巴占藥品用于了醫(yī)藥目的，而且在案也沒有證據(jù)證明流向了所謂的吸食服用毒品的人員。

　　案件沒有當庭宣判，但卻引發(fā)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3個月后，2022年6月23日，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國家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發(fā)布《關于印發(fā)〈臨床急需藥品臨時進口工作方案〉和〈氯巴占臨時進口工作方案〉的通知》，允許指定醫(yī)療機構用于特定醫(yī)療目的臨時進口氯巴占。當年9月22日，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開出全國首張氯巴占處方，10月22日，首個國產氯巴占仿制藥正式上市。

　　2023年3月31日，胡阿弟案在時隔一年之后第二次開庭審理。公訴人提交新證據(jù)，變更了起訴罪名，此前的走私販賣毒品罪變更為非法經營罪。法院當庭作出判決，認定被告人胡阿弟犯非法經營罪，但免予刑事處罰。

　　那么，胡阿弟為什么不構成檢察機關此前指控的走私販賣毒品罪呢？時任中牟縣人民法院副院長、審判委員會委員袁雷介紹，主觀上胡阿弟買進、出售氯巴占的目的是把它作為治療罕見病的藥品，而不是毒品替代物，客觀上這些藥品也沒有流向吸毒人員或者毒品市場。

　　時任河南省中牟縣人民法院副院長 審判委員會委員 袁雷：作為毒品進行出售往往都會獲得巨額利潤，但是從現(xiàn)在本案查明的事實來看，胡阿弟兩年從事的行為僅獲得3萬余元，而沒有獲得巨額利潤，我們認為不構成走私販賣毒品罪。

　　那為什么構成非法經營罪，但又免于刑事處罰呢？法院審理后認為，首先胡阿弟主觀上明知，在未經批準的情況下擅自大量從境外進口藥品，其次，他從境外購買藥品的數(shù)量較大，經營的數(shù)額達50余萬元，他的行為客觀上嚴重破壞了我國的醫(yī)藥管理秩序，也是對市場經濟秩序的破壞，達到情節(jié)嚴重的追訴標準，所以構成非法經營罪，但考慮其犯罪情節(jié)和社會危害，判處免于刑事處罰。

　　時任河南省中牟縣人民法院副院長 審判委員會委員 袁雷：胡阿弟在為患有先天性癲癇病的女兒治療過程中了解到其他患者也有需求，雖然他有加價的出售行為，但是客觀上也解決了部分患者的用藥難的問題，這與單純地純屬以營利為目的的其他非法經營行為還是有質的區(qū)別的，我們認為胡阿弟犯罪情節(jié)輕微，應當定罪免罰。

　　國法、天理、人情，這起案件的判決彰顯了法律權威，維護了國家藥品市場秩序，也回應了公眾對公平正義的樸素期盼。一起個案，推動罕見病患兒用藥難題得到解決；一紙判決，讓司法不只有了力度更有了溫度。